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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已經快到十月，安城晝夜溫差不小，白天的溫度還能穿短袖不流汗，到了晚上就得加件外套。
吃過晚飯後，喬喬拉著秦簡出門，美其名曰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。
“今天……”秦簡握著喬喬的手緊了緊，“顧修遠找你有什麽事？”
秦簡以為他能不在意，他分明知道喬喬和顧修遠沒有關系，愛慕顧修遠的是另一個名字叫喬喬的女孩。
可是他喜歡的那個喬喬擁有其他人的記憶……哪怕知道他這張臉仍舊吸引她，秦簡仍舊害怕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。
萬一那些記憶對喬喬產生了影響怎麽辦？
萬一另一個女孩殘留的情緒影響喬喬怎麽辦？
以後的事他管不了，在剩下的時間裏秦簡希望喬喬心裏只有他。
喬喬嘿嘿笑了，“不放心我？”
她還以為秦簡真的那麽心大，能什麽都不問呢。
秦簡抿唇，“或許有一點，但更多的是想知道。”
喬喬笑彎了眼睛，她喜歡偶爾小醋的感覺，也不覺得詢問是不信任。
她覺得不確定就問，有來有往的交流比猜來猜去，或者空談信任更讓人踏實。
喬喬往前跳了一步，回頭笑道：“我把顧修遠拉黑了，他大概覺得新鮮，非要問出個子午來。”
秦簡恍然，“他那時拿你的手機是想要把自己加回去？”
喬喬點頭，“之前的手勢鎖他可能知道，那個喬喬告訴過他。”
秦簡覺得嗓子有點緊，“你換手勢鎖了嗎？”
喬喬理所當然地回答：“當然吶，那個我用著又不習慣。”
秦簡翹起唇角：“這麽說，顧修遠現在還是被拉黑的狀態？”
他知道的那個喬喬向來溫和，能讓她做出拉黑的舉動不容易。
可是秦簡心底又因此泛出點甜來。
“是呀。”喬喬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，“今天他把我從閱覽室裏叫出來的時候我還有點奇怪，想想說不定顧修遠從來沒有被人拉黑過，所以我可能引起了顧大總裁的興趣。畢竟他在小說裏可是霸總人設來著。”
喬喬清了清嗓子，粗聲粗氣地學著男人說話：“女人，你引起了我的註意。”
說完她頭埋在秦簡的肩上，自己把自己逗得笑得喘不上氣，“哈哈……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。”
秦簡聽她自導自演，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，其實他更想把這個磨人的小丫頭緊緊摟在懷裏狠狠揉|搓。
“喬喬……” 秦簡無奈了。
“嗯？”
“你是覺得我今天吃得醋還不夠多嗎？”他淡淡瞥了她一眼，淡定地承認自己確實吃醋了。
那淡淡的一眼，眼尾微微上挑說不出的勾人。
“嗯……嗯？”喬喬看直了眼，連說了兩個“嗯”字，才找準了音。
“在我面前說你引起了其他男人的註意什麽的……”
喬喬：“……”
糟糕，她一時得意忘形了。
秦簡嘆氣：“你真的不懂男人。”
喬喬僵了僵，腦袋裏警報聲“滴滴”直響。
可是只有警報沒有應急措施有什麽用？
下一秒她已經被緊緊摟住，咚在一顆樹上。
喬喬：“……”
嗚嗚……
喘不了氣了！
腳軟了！
頭暈了啊！
腦中不斷響起警報，嗡嗡叫個不停。
還好有樹可以依靠……
這技術進步得也太過神速了一點。
“懂了嗎？”中場休息的時候秦簡問。
“懂了。”喬喬點頭。
“懂什麽了？”秦簡檢查教學成果。
“懂……”喬喬拖長音調露出惡作劇般的笑，“懂原來讓你吃醋這麽容易。哈哈哈哈……”
看著笑得前俯後仰，跳脫得不行的女孩，秦簡無奈地嘆了口氣，用行動封住了她可惡又可愛的笑聲。
等秦簡把她放開的時候，喬喬靠著樹緩了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，後知後覺地左右偵查地形。
依雲溫泉別墅小區占地不小，人口密度卻低，這裏是小區西邊的角落，雖然偶爾有車輛駛過，卻沒有多少人在附近散步，人們更願意去小區東側，那裏有一些鍛煉器材，也有供小孩子玩耍的滑梯秋千。
謝天謝地。
喬喬松了口氣，還好沒有被人看到。
趕緊跳出路邊的銀杏樹帶，喬喬拉著秦簡走到了路的裏側，緊緊靠著住宅。
似乎這樣就能安全許多。
秦簡輕笑，任她拉著向前走。
今天的晚餐也是秦簡的助理羅勝送過來的，豐盛是豐盛，可是他總喜歡在那一兩個酒店裏打包，喬喬有些吃膩了。
“明天我做點家常菜怎麽樣？我的手藝是專業的。”喬喬信心滿滿。
這麽多天一直住在這裏，吃的用的都是秦簡打點的，喬喬也有點不好意思了。
“不急。”秦簡勾唇，月色下肌骨清秀，眉目如流雲般舒展，輪廓因為夜晚的暗影更加深邃。
喬喬看得癡了，喃喃說道：“真美。”
“是嗎？”秦簡牽著她的手，笑得意味不明。
喬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，仰頭去看掛在天上的月亮，換了一本正經的語氣說：“我是在說月色真美。”
秦簡顯然是懂典的，不動聲色地接話:“風也溫柔。”
喬喬：“……” 被按頭表白了。
秦簡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問：“剛才你說的那兩句話有什麽不同嗎？”
好像是沒有什麽不同。
可是她剛剛根本沒有想要表白啊！！！！！
喬喬有點羞有點惱，哼了一聲：“適合刺猹！”
“調皮。”秦簡笑了起來，低沈的笑聲像低音炮一樣在喬喬耳邊不停循環。
明明只是笑而已，不知道怎麽就能那麽撩人。
喬喬默默念了一遍《清心訣》，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，臉色卻沒有因為《清心訣》得到半點緩解，反而燒得通紅。
她的手被他牽著，他的手很大，將她的手緊緊包住。
或許是這些天睡眠質量飆升，他的手熱乎乎的，一點沒有冰涼的感覺。
喬喬微微動了下，覺得她的手都快捂出汗了。
依雲溫泉小區占地挺大的，可是喬喬被他牽著，時間轉眼就過，沒覺得他們說了什麽兩人已經走回了那棟小別墅。
喬喬有點遲疑。
秦簡勾唇，“怎麽不進去？已經八點多了。”
喬喬磨蹭著沒有進門，她隱隱預感到秦簡想做什麽，否則飯後只愛葛優躺的她也不會破天荒地拉秦簡出來散步。
喬喬知道只要自己明確拒絕，秦簡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。
但要命的是……喬喬自己也沒那麽想拒絕，甚至隱隱有點好奇和期待。
秦簡輕笑：“我又不會吃了你。”
喬喬瞥了他一眼，沒說話眼裏的意思卻十分清晰地傳達出來了：騙人，你絕對會。
秦簡沒有繼續催促她，抱著手臂施施然靠在門邊上。
像在觀察一只聞著甜味兒，探頭探腦地伸著觸角的螞蟻。
喬喬瞪了秦簡一眼，他卻笑得更歡了，嘴角噙著的那抹促狹的笑意可惡極了。
分明是在請君入甕。
喬喬：“……”她知道她就是那只可悲的螞蟻，明知甕裏等著她的是什麽，卻抗拒不了蜜糖的滋味。
秦簡就是那塊誘餌。
喬喬跺跺腳，伸手推開門走進庭院。
秦簡笑出了聲。
喬喬不去看秦簡那得逞的笑，可是自帶混響的低音炮不停在她耳邊轟炸。
喬喬又羞又惱，總之不想讓秦簡那麽容易得逞，腳步一轉走到溫泉池旁。
她穿了雙平跟羊皮鞋出來，脫下也容易。
伸腿踩進池子裏，溫暖的感覺立刻從腳底漫了上來。
喬喬坐在溫泉池邊，回頭看他。
他站在暖黃色的燈光下，笑得無可奈何。
喬喬清了清嗓子，試圖讓臉上的熱度降下來一些，一本正經地表揚：“這裏被你打理得很好。當年我也想這樣，可惜那時我多半時間都住在學校裏，這裏沒有人打掃不說，開著溫泉池還需要額外交一筆物業費，索性就把它關了。”
秦簡也脫了鞋，踏進溫泉池裏，跟她一起坐在池邊階沿上。
44號的腳掌覆在比他小了好幾碼的腳背上。
喬喬：“……”這麽會撩行不行啊？
秦簡果然長進了，再也不是那個青澀的男神。
溫泉本來就熱，被他這麽一弄仿佛更熱了。
喬喬覺得自己像泡在溫泉裏的青蛙，不知什麽時候就要被煮了吃掉。
喬喬知道秦簡就是想把她吃掉，他伸手把她帶入懷裏，兩人親密無間地坐在溫泉池邊泡腳。
喬喬小聲抗議：“……忽然覺得這個池子有點浪費。”溫泉水來了又走，都泡了腳。
秦簡……果然壕了。
秦簡微笑：“我還記得那時你說想要這個池子有人清理，什麽時候想泡就能泡。”
喬喬茫然：“……我這麽說過嗎？”
把自己的記憶仔細翻了翻，喬喬捂住臉，長長的眼睫垂了下來：“好吧……我的確說過。”
秦簡被她可愛的樣子萌得不行。
他的手指拂過，溫柔地為她理了理沾了水漬的發絲後，強勢地擡起她的下巴。
“喬喬，我把這裏變成了你想要的樣子，甚至我自己……”秦簡頓了頓，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誘惑，“你不想看我那時的樣子嗎？想象一下……”
琥珀色的眼睛猛然睜大，喬喬緊張地攥緊了拳頭。
可是……
更多的是蠢蠢欲動。
身為根正苗紅的顏控，秦簡那句話正正戳中紅心，把喬喬這些日子來藏在心底裏，一直按捺著，快要按捺不住的好奇一股腦兒掀了出來。
溫熱的唇適時貼了上來，溫柔地含著。
喬喬想要捂臉尖叫，可是他的手卻被秦簡攥住了。
她她她她……這次真的頂不住了！
她投降還不行嗎？
秦簡露出得逞的笑，抱起她向屋子走去。
既然她喜歡這張臉，他就把這點優勢用到極致。
那點莫名的堅持，早被湮滅在無盡的悔恨裏。
喬喬被他抱著，像扭股糖一樣撲騰，秦簡卻再不給她下車的機會，由公主抱變成抗麻袋。
喬.麻袋.喬整個人像糧袋一樣掛在秦簡肩膀上，也不掙紮了，唇偷偷彎了起來，看著那汪清可見底的池子離她越來越遠。
見她不掙紮，秦簡把她放了下來，又恢覆了公主抱，輕聲在她耳邊說：“我等了好久，第一次來的時候就……”
喬喬只覺得不可思議，“那麽早？”
秦簡低低地笑了，“很早嗎？”
喬喬斜眼：“好汙。”
秦簡低頭，唇蹭了蹭她的頭發，“冤枉，那個時候我還沒想那麽多。”
感覺被將了一軍的喬喬：“……”
“因為那時還不敢想。”秦簡輕笑把她放下。
喬喬躺在床上，紅著臉不甘示弱地哼了聲：“現在敢想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秦簡輕笑，“現在不但敢想，還敢做了。”
喬喬：“……”
沒想到秦簡也有流氓的一天！
秦簡的手輕輕撫上喬喬緋紅的臉頰，想到了十年前的冬季。
不知不覺，新年就快到了。
四人住的宿舍早就只剩下秦簡一個人，他沒有回家鄉，來回車費是一筆開銷不說，他在家鄉也沒有任何值得掛念的親人了。
還好安大食堂在寒假期間仍有幾個窗口開放，據說除夕晚上也不會關閉，秦簡不用擔心挨餓。
他是孤家寡人一個，早在幾天前宿舍樓裏就變得空空蕩蕩，除了宿管幾乎看不見其他人。
新年對秦簡沒有任何意義，在歡慶團圓的節日裏，他下意識地不去關註。
上午9點，秦簡在宿舍裏自習了三個小時後，開始準備今天下午給喬喬的補習計劃。
她的基礎不錯，他只需要找出她的薄弱之處一點點補足，再幫她適當提高就可以了。
這兩個月秦簡和喬喬合作十分愉快，秦簡不用再花時間去找新兼職，喬喬給的酬勞比在中介的時候高出許多，他也有更多時間學習新知識。
近來秦簡過得安逸，錢攢下了3000多，照這個速度積攢下去，再加上獎學金……下學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不用愁了不說，還能給自己配置一臺電腦，到時候他也可以開始接一些私活。
拿起手機，班級群裏挺熱鬧的，各種花式拜年消息接連出現。
秦簡也依樣畫瓢地發了一條，一條消息忽然跳了出來。
【大糖南瓜：我的鑰匙是不是在宿舍？】
秦簡看了眼唐浩楠的桌子，一串鑰匙就在桌面一角放著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在。】
【大糖南瓜：今天有什麽安排呀？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今天周日，要去做家教。】
【大糖南瓜：……】
【大糖南瓜：今天是除夕啊！還去做家教？！要不要這麽拼啊！滑稽.JPG】
秦簡頓了頓，打了幾個字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忘了。大概不用去吧。】
【大糖南瓜：學校應該安排了一些活動？】
想到宿舍一樓貼著的紅色告示，秦簡心中了然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沒興趣。】
上次補習過後，他和喬喬沒有提起今天要怎麽安排。
……已經是除夕了。
今天……大概見不到她。
秦簡拿著手機，看著她在屏幕最上面的頭像，她的微信已經被他置頂了。
“嗡……”
“嗡……”
喬喬揉了揉眼，在床頭摸索了一陣，越過平板終於找到沒剩幾格電的手機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今天還補習嗎？】
喬喬歪了歪頭，睡眼惺忪地打了兩個字回去，根本沒過腦子。
【二喬比我美：補啊。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好吧。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在哪裏補習？咖啡館歇業了吧？】
喬喬撓撓頭發，慢了半拍醒悟現在已經放寒假快過年了，餐館什麽的當然關門了。
把小區的位置發送出去，喬喬伸了個懶腰。
好容易放假，喬喬像飛出籠子的鳥，每天除了刷劇就是刷動畫片，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好不哈皮。
昨天又刷劇到淩晨，起床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。
“嗡……”
“嗡……”
男神的消息隔了幾分鐘才發過來，喬喬打開微信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好，我會準時到。】
喬喬打開平板，把昨天實在困得沒刷完的半截劇集看完，才下床洗漱。
等洗完了電水壺也把水燒開了，喬喬給自己挑了一盒老壇酸菜面，又拿出一盒牛奶，她的早餐和午餐就解決了。
吃完泡面，喬喬又窩在沙發上刷了兩集劇，才拿起手機。
班級群裏全是新年祝賀，喬喬楞了楞，點開日歷才發現今天是除夕！
過年這種事從來都是長輩張羅的，自從爸爸去世後喬喬就沒怎麽像樣地過個春節，對聯不貼，年夜飯比平時還寒磣只有泡面薯片之類的。
因為外賣都打烊了。
喬喬抱著手機快要抓狂了。
男神沒有回家過年嗎？
要不，別叫他來了？
喬喬點開男神頭像，喬喬打了幾個字過去。
【二喬比我美：到哪了？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已經上車了，還有半個小時到。】
喬喬：“……”
人都上路了，這個時候叫停好像很不地道的樣子，可是大過年的還讓男神給她補習好像也挺不地道的。
左右都是不地道，喬喬索性不管了。
喬喬火速把家裏的垃圾收拾一下，好在這幾天她的活動範圍都在臥室，家裏其他地方還是保潔過的幹凈樣子。
穿好衣服，喬喬拎著垃圾出門了。
她準備到小區門口去等男神，沒她帶路男神說不定會被盡忠職守的保安攔在外邊。
秦簡把手機揣進兜裏，因為快過年了，平時擁擠的公交車上只有他一個人。
秦簡座位後面的物品擺放欄裏放著他從超市裏買的年貨，裏面裝著巧克力、曲奇和堅果禮盒還有點水果，花費比他補課兩次的收入還要多一些。
秦簡垂眸，眼睫隨著公交車行駛微微晃動，窗外碎雪簌簌落下，視線裏白茫茫的一片。
雖然從喬喬那裏得到許多幫助，秦簡卻從來沒有見過喬喬父母，看喬喬給他的家庭住址，還有隨手就能給他漲補習費的做法，秦簡猜測喬喬家庭條件應該不錯。
袋子裏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算一筆不小的開銷，可是他也不想讓喬喬的父母看不起。
秦簡知道怎麽能低成本糊弄過去還不惹人討厭，可是秦簡卻沒有那麽做，他下意識地不想剖析自己的心理。
下公交車的時候，飄著的雪漸漸散了，灰色的雲層裏透出幾道光亮，給雲朵鑲上一層金邊。
秦簡拎著幾個袋子走了幾百米才看見小區大門。
一個穿著黃色羽絨服的女孩向他跑來，脖子上系著的小兔子圍巾一晃一晃的，像冰天雪地裏的一簇火花，看著就讓人心裏暖呼呼的。
秦簡口罩下的唇彎了彎，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，只是看見她，他的眼中已經有了笑意。
喬喬跑近了，才發現男神手裏拿著好多東西，幾個袋子裝得滿滿當當。
“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啊？”喬喬驚訝地問。
秦簡沒有太過客套，只笑著說：“過年了。”
喬喬掃了一眼，袋子裏那麽多東西，她到開學都未必吃得完，但是這是他特意拿過來的過年禮物，喬喬也不好拒絕，伸手笑道：“我也拿點吧。”
讓男神一個人拎那麽多東西，怪不好意思的。
秦簡一笑，分給她一袋最輕的。
跟著她轉了幾個彎，喬喬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。
喬喬輸入一串密碼，回頭招呼：“快進來吧。”
秦簡跟著喬喬走進庭院。
這棟別墅的院落不小，看得出當年也是花費過心思布置的，可是現在卻顯得有些寥落。
院子的邊角處支棱出幾從枯黃的野草桿，草坪也沒有及時修剪，一團團地埋在雪裏。
秦簡還註意到，這棟別墅的院子裏沒有像其他院落那樣有白色的水霧冒出來，來的路上喬喬說過這裏每棟別墅裏都有溫泉池。
喬喬解釋：“我不常住在這裏，就暫時把溫泉池關了，可以省許多錢。溫泉物業和日常打掃開銷不少。等到我賺錢了再把那個池子開了，到時候什麽時候想泡都行。”
打開大門，喬喬對還站在院子的秦簡招手：“快進來吧，外面冷，屋裏有地暖。”
秦簡踏上臺階，視線在光禿禿的門框上停留了一瞬，走進溫暖的屋子裏。
門自動關上，將冰雪冷寒徹底隔絕在門外，室內溫暖得很。
喬喬把圍巾、帽子、手套、羽絨服脫了下來，擡頭問：“你穿多大碼？”
“44碼。”秦簡把東西放下，也把手套之類的脫掉。
只一會兒，屋裏的溫度就讓他覺得熱了，秦簡脫掉鞋站在地磚上，屋裏開著地暖腳底下暖呼呼的，反而比穿著冰涼的鞋子更舒服。
喬喬苦惱地蹙起眉，“家裏的拖鞋最大也才43……”
她瞥向秦簡踩在地磚上的腳，忽然俏皮地笑了，“不過你的腳又瘦又直，43號或許也能穿下，湊合一下吧。”
喬喬打開鞋櫃，不死心地在鞋櫃裏翻了兩下，當然不會找到根本不存在的44碼鞋，只得拿了一雙43碼淺灰色亞麻拖鞋出來。
她把拖鞋放在他腳邊，轉身向客廳走去。
屋裏拉著窗簾，光線有些暗，平時倒不覺得有什麽，可是來了客人氣氛就顯得壓抑。
喬喬擡手，窗簾“唰”的一聲被她拉開，陽光不知什麽時候熱烈起來，她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線回頭一笑，“這裏就我一個人住，雖然小區裏挺安全的，但平時我還是會把窗簾拉上，感覺這樣更安全一點。你想喝可樂嗎？我去給你拿。”
她逆光站在窗前，光線的變化讓秦簡一時看不清喬喬的臉，視線裏只有她站在金色的光圈裏，暖融融的。
秦簡的心莫名跳了兩下，他搖搖頭穿上略有些擠腳的拖鞋說：“我不喜歡可樂。”
喬喬就地坐下，拉開茶幾仰頭笑著問站在身邊的人：“那你喜歡什麽？我的零食都在這裏了。”
秦簡一看笑了，抽屜裏放了好幾筒薯片，巧克力、肉脯、豆幹、魚片……滿滿當當裝了兩個抽屜。
她笑得燦爛，像個把寶貝拿出來分享的孩子。
秦簡沒有去拿那些零食，他小的時候沒有零食吃，長大了也不習慣吃那些。
“你說這裏就你一個人住？”秦簡問除了從剛才就有點在意的問題。
喬喬點頭，“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了，高中的時候爸爸也去了，這個家只有我一個人。”
喬喬說這些的時候已經沒有太多悲傷，幾年過去她已經習慣了，只有些淡淡的傷感。
秦簡的心切實地狠狠跳了兩下，幾個字逸出唇邊，“我也是。”
喬喬怔了怔，沒想到男神也……怪不得他過年沒有回家，怪不得他還要出來兼職。
喬喬結結巴巴地說：“我……我們算是同命相憐了。”
喬喬清楚，跟秦簡比她算是幸運的，她的父親在走之前已經將許多事安排好了，讓她不用為錢財煩憂。
雖然冷清，但她還有一棟宅子可以算作她的家，秦簡怕是已經無家可歸。
秦簡忽然笑了起來，“是啊。”
秦簡不笑的時候就夠漂亮了，這一笑喬喬都快看呆了，亮晶晶的眼睛舍不得移開。
她坐在地磚上歪著頭發呆樣子可愛極了，秦簡笑得更歡快了。
少年疏朗的笑聲回蕩在冷清了許久的客廳裏，這個空曠的家似乎被什麽溫暖的東西塞滿了。
即使打開窗簾，也不再感到懼怕。
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，即使在剛飄過雪的冬季也暖呼呼的。
淚不合時宜地奪眶而出。
秦簡的笑聲被她的眼淚打斷，“你怎麽哭了？”
“啊……”喬喬摸摸眼角，溫熱的淚水沾濕了手指，她心下一慌，無措地說：“不……不是。我……我也不知道怎麽了。”
看見他有點自責的樣子，喬喬連忙把眼淚抹幹凈：“就是忽然同病相憐了。也不是傷感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……我先去洗臉，等會兒給我補習啊。”
秦簡懸在半空的手頓了頓，從她的寶貝抽屜裏挑出一小袋五香豆幹。
秦簡拆開包裝，若無其事地說：“快去吧，已經一點了。”
喬喬應了一聲，“咚咚咚咚”跑上樓了。
雖然一層也有衛生間，可是她沒往裏面放毛巾，喬喬還是習慣用自己臥室裏的那個。
聽著她跑上樓的聲音，秦簡彎了彎唇，一直壓在心底被他努力忽視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，也沒有繼續壓制下去的理由。
秦簡自幼失怙，年紀雖然不大，卻把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嘗了個遍。
他從來都不是一張純潔的白紙。
相反，他被過早地塗上陰暗的底色，秦簡習慣從最陰暗的角度去解析人，否則他也不會安然成長，還能考上安大。
秦簡無數次審視自己，一個一無所有，勢單力孤的窮小子，一身好皮囊長在他身上只是累贅。
學歷轉化為資歷還需要好些年，樂觀地想，他拼盡全力打拼十年，在房價讓人望而生畏的安城也僅能掙出一套房的首付。
愛護女兒的家長更喜歡安城本地的青年，不用多麽才俊，只要人品過得去就憑著祖上積攢的家底活得瀟灑。
各種資源就是現成的，不用打拼辛苦就能過上他拼勁全力也未必能達到的好生活，為什麽要跟著他辛苦呢。
很多人的起點就足夠讓他拼搏半輩子，他絕對不是個合格的女婿人選。
秦簡知道，所以許多事他想都不敢想。
比如……喬喬。
愛情對一窮二白的小子來說太過奢侈，即使偶然抓住了一刻，最終也得放手。
徒增傷感還不如從源頭掐斷。
可是……她說她的父母已經去世了。
縱然心疼，可是秦簡心底最深處竟竊喜起來。
從心底湧出來那股卑劣的喜悅，他可以瞞過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……除了他自己。
他在歡喜，縱然卑劣，卻是在實實在在的歡喜。
因為他隱約察預想的障礙都不存在，只要喬喬同意他就能得到她。
喬喬顯然喜歡他的臉，這張他總覺得累贅的臉。
秦簡的心不合時宜地歡騰起來，他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，把上午準備的教案從背包裏拿出來。
不一會兒喬喬已經蹦蹦跳跳的下來了，手裏還端了一盤櫻桃，她笑得燦爛半點看不出曾經哭過。
秦簡吃了一顆櫻桃，撐著額頭看著正在紙上認真驗算的女孩，唇角不自覺翹了起來。
喬喬還小，又正是高三最關鍵的時候，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攪亂她的心思，先把人送進安大再說。
溫暖的房間裏，男孩女孩圍坐在茶幾旁，身體貼在暖呼呼的地磚上，是冬天裏最愜意的享受。女孩不時蹙眉，在草稿上寫寫畫畫。坐在她對面的男孩手中也拿了本書，
不知什麽時候起，太陽又隱沒在雲層中，雪飄飄悠悠地落下。
喬喬再擡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，秦簡靠在沙發邊沿，偏頭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。
喬喬捧著臉悄咪咪地盯著他瞧，心跳在為男神完美得無話可說的側臉打CALL。
男孩似乎察覺到了什麽，視線淡淡瞥了過來，看見她的時候唇角微微上翹，染上了些許溫暖味道。
喬喬在心底尖叫：這種快要陣亡的感覺怎麽破？！
秦簡垂眸，低聲說：“已經六點半，我該回去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送你。”喬喬連忙扔下筆站了起來。
秦簡沒有拒絕。
兩人全副武裝後打開大門，風夾著雪片從門外湧進來。
喬喬緊了緊圍巾，跟著那道已然走入風雪中的人影跑了出去。
兩人邊走邊聊，不一會兒就到公交站臺。
寒風裏，喬喬不停跺腳，寒氣從腳底直網上竄。
“你先回去吧。我在這等一會兒車就來了。”秦簡低頭說道。
喬喬搖頭，“車一會兒就來了，不差這點時間。”
秦簡沒有推拒，他戴上口罩遮住臉上的表情。
他們一等就是半個小時，喬喬的腳越跺越快，幾乎快凍麻了。
秦簡還沒說話，小區保安騎著電動車路過，看見他們的時候停了下來。
保安腳支在路沿上問：“你們在等公交車？”
“是啊。”喬喬牙齒打顫地回答。
“別等啦。”保安搖頭，“大除夕夜的，咱們這兒是郊區，今天最後一班車是下午五點，公交車司機早就下班了。”
喬喬笑得有點僵：“……謝謝你告訴我們。”
保安擺擺手，“大雪天的，快回去吧，別凍著了。”
喬喬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。
等保安開著電瓶車走遠了，秦簡才說：“外面冷你快回家吧，我先回學校了。”
說著就要轉身離開。
喬喬眼疾手快，一把抓住他的袖子，“你……你怎麽回去？現在沒有公交也打不到車。”
秦簡由她拽著衣袖，口裏卻說：“小的時候走幾十裏山路也是尋常，我習慣了。”
“可……太冷了，還下著雪。”喬喬沒放開，仰頭看著秦簡，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，亮晶晶的眼睛一閃一閃的，映出暖黃色的路燈……還有路燈下黑黢黢的他的影子。
“今晚就在我家過年吧，現在走回去腳都要凍掉了。”她似乎在給自己打氣般狠狠點了下頭，生怕他拒絕似的拉著他往小區走。
秦簡垂眸，口罩下的唇彎了彎。
女孩的力氣不大，他卻沒有掙脫。
到了家，喬喬卻犯了難。
她自己一個人生活，過年也不在意，平時怎樣過今天就怎樣過，可是多了個人出來就覺得尷尬起來。
首當其沖的就是晚飯，也就是年夜飯。
喬喬不會做飯，平時一個人在家裏不是外賣就是泡面，家裏連根菜葉子都找不出來，油鹽醬醋更是沒有，現在去菜場，菜場也早關門了，攤主早早收攤過年去了。
即使她天賦異稟忽然點滿了廚藝的技能樹，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
她也看出來男神對薯片、巧克力、豆幹之類的零食沒興趣，總不能不吃飯……
喬喬拉出一個大號整理箱，打開蓋子尷尬地笑了，“你喜歡吃什麽？家裏能當飯吃的都是這種……”
“老壇酸菜面喜歡嗎？”喬喬拿起一桶紫色包裝的面問。
見他不回答，喬喬又拿出一桶：“要不香菇燉雞面？還是喜歡拌面？”
秦簡：“……”
喬喬又拿出一桶，笑著問：“這個海鮮面料挺足，味道不錯的，要試試嗎？”
看著整理箱裏琳瑯滿目，品牌口味齊全的泡面，秦簡只剩下心疼。
雖然他們家庭條件相差巨大，雖然她笑著，可是他卻感覺到了疼痛。
和他同命相憐的疼痛。
原本被他壓制得死死的心情得到一點喘息，開始瘋狂滋長……
“啊！”喬喬忽然想起了什麽，跑到玄關那來兩個沒有拆開的快遞箱，邊拆邊說：“我差點忘了。這幾天我經常搜索安大相關，前些天手機推送給我了這個。”
喬喬又從箱子裏拿出了一包紙袋，“當當當！安大師姐自創素食品牌速食面！”
她又拍了拍另一個箱子，嘿嘿笑了兩聲：“還有自熱小火鍋，麻辣的。”
秦簡：“……”
“據說這個牛肉面料挺足的。”喬喬翻到後面的食用說明，看了兩行後聲音弱了下去，“居然還要煮……”
女孩皺起眉頭，犯難起來。
“我來煮吧。”秦簡拿過喬喬手裏的袋子說道。
“你會做飯嗎？”喬喬笑彎了眼，沒想到男神居然如此居家。
“不大會。”秦簡一秒戳破喬喬的幻想，“不過按著說明把面煮熟還沒問題。”
秦簡倒沒謙虛，他的廚藝的確很一般，但煮熟東西沒問題。
“哦。”喬喬指了指另一個箱子，“那我煮小火鍋，你煮面。廚房裏有鍋也有碗。”
“好。”秦簡拿了兩包面向廚房走去。
喬喬和秦簡相識後第一個春節，他們的年夜飯就是兩碗素食面和一份自熱小火鍋。
喬喬覺得實在有些寒磣，又洗了桔子、蘋果、葡萄、櫻桃，有些是她前幾天屯下的，有些是他帶過來的。
喬喬把水果零食裝在一個個盤子裏，她又從冰箱裏拿出了橘子汁、椰汁、可樂。
一番折騰後居然也把六人餐桌擺滿了，終於有了點節日氣氛。
打開電視機，歡快的樂曲響了起來，喬喬端著裝滿橙汁的杯子和秦簡碰杯，平淡的面孔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，燦爛到了十分。
“除夕快樂。”
“除夕快樂。”
“叮——”
清脆的碰杯聲響起，在她格外溫暖的笑容裏，秦簡喝下甜的不行的橙汁飲料。
吃完飯他們一個坐在沙發這頭，一個坐在沙發那頭，為了不讓氣氛太過尷尬，喬喬很認真地看著節目，時不時跟秦簡聊上兩句。
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，秦簡轉頭看著抱著靠枕歪在沙發扶手上睡著的女孩微微一笑：“新年快樂，喬喬。”
指尖慢慢移動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孩垂在沙發上的手指，白皙的臉慢慢紅透了。
不只是臉，脖子和耳尖全都紅透了，也不知層層衣服底下是什麽顏色。
一大一小兩根指頭輕輕挨在一起，直到鐘聲停下的時候也沒有分開。
他們在寒冷的冬季相遇，她卻帶著夏天的味道，溫暖又熱烈。
簡單的說典故：I love you:今晚月色真美（這句話是夏目漱石著名的譯句）
I love you,too:風也溫柔（這兩句連起來是委婉表白的利器）
如果對方對你無感，那回答將是：適合刺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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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已經快到十月，安城晝夜溫差不小，白天的溫度還能穿短袖不流汗，到了晚上就得加件外套。
吃過晚飯後，喬喬拉著秦簡出門，美其名曰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。
“今天……”秦簡握著喬喬的手緊了緊，“顧修遠找你有什麽事？”
秦簡以為他能不在意，他分明知道喬喬和顧修遠沒有關系，愛慕顧修遠的是另一個名字叫喬喬的女孩。
可是他喜歡的那個喬喬擁有其他人的記憶……哪怕知道他這張臉仍舊吸引她，秦簡仍舊害怕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。
萬一那些記憶對喬喬產生了影響怎麽辦？
萬一另一個女孩殘留的情緒影響喬喬怎麽辦？
以後的事他管不了，在剩下的時間裏秦簡希望喬喬心裏只有他。
喬喬嘿嘿笑了，“不放心我？”
她還以為秦簡真的那麽心大，能什麽都不問呢。
秦簡抿唇，“或許有一點，但更多的是想知道。”
喬喬笑彎了眼睛，她喜歡偶爾小醋的感覺，也不覺得詢問是不信任。
她覺得不確定就問，有來有往的交流比猜來猜去，或者空談信任更讓人踏實。
喬喬往前跳了一步，回頭笑道：“我把顧修遠拉黑了，他大概覺得新鮮，非要問出個子午來。”
秦簡恍然，“他那時拿你的手機是想要把自己加回去？”
喬喬點頭，“之前的手勢鎖他可能知道，那個喬喬告訴過他。”
秦簡覺得嗓子有點緊，“你換手勢鎖了嗎？”
喬喬理所當然地回答：“當然吶，那個我用著又不習慣。”
秦簡翹起唇角：“這麽說，顧修遠現在還是被拉黑的狀態？”
他知道的那個喬喬向來溫和，能讓她做出拉黑的舉動不容易。
可是秦簡心底又因此泛出點甜來。
“是呀。”喬喬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，“今天他把我從閱覽室裏叫出來的時候我還有點奇怪，想想說不定顧修遠從來沒有被人拉黑過，所以我可能引起了顧大總裁的興趣。畢竟他在小說裏可是霸總人設來著。”
喬喬清了清嗓子，粗聲粗氣地學著男人說話：“女人，你引起了我的註意。”
說完她頭埋在秦簡的肩上，自己把自己逗得笑得喘不上氣，“哈哈……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。”
秦簡聽她自導自演，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，其實他更想把這個磨人的小丫頭緊緊摟在懷裏狠狠揉|搓。
“喬喬……” 秦簡無奈了。
“嗯？”
“你是覺得我今天吃得醋還不夠多嗎？”他淡淡瞥了她一眼，淡定地承認自己確實吃醋了。
那淡淡的一眼，眼尾微微上挑說不出的勾人。
“嗯……嗯？”喬喬看直了眼，連說了兩個“嗯”字，才找準了音。
“在我面前說你引起了其他男人的註意什麽的……”
喬喬：“……”
糟糕，她一時得意忘形了。
秦簡嘆氣：“你真的不懂男人。”
喬喬僵了僵，腦袋裏警報聲“滴滴”直響。
可是只有警報沒有應急措施有什麽用？
下一秒她已經被緊緊摟住，咚在一顆樹上。
喬喬：“……”
嗚嗚……
喘不了氣了！
腳軟了！
頭暈了啊！
腦中不斷響起警報，嗡嗡叫個不停。
還好有樹可以依靠……
這技術進步得也太過神速了一點。
“懂了嗎？”中場休息的時候秦簡問。
“懂了。”喬喬點頭。
“懂什麽了？”秦簡檢查教學成果。
“懂……”喬喬拖長音調露出惡作劇般的笑，“懂原來讓你吃醋這麽容易。哈哈哈哈……”
看著笑得前俯後仰，跳脫得不行的女孩，秦簡無奈地嘆了口氣，用行動封住了她可惡又可愛的笑聲。
等秦簡把她放開的時候，喬喬靠著樹緩了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，後知後覺地左右偵查地形。
依雲溫泉別墅小區占地不小，人口密度卻低，這裏是小區西邊的角落，雖然偶爾有車輛駛過，卻沒有多少人在附近散步，人們更願意去小區東側，那裏有一些鍛煉器材，也有供小孩子玩耍的滑梯秋千。
謝天謝地。
喬喬松了口氣，還好沒有被人看到。
趕緊跳出路邊的銀杏樹帶，喬喬拉著秦簡走到了路的裏側，緊緊靠著住宅。
似乎這樣就能安全許多。
秦簡輕笑，任她拉著向前走。
今天的晚餐也是秦簡的助理羅勝送過來的，豐盛是豐盛，可是他總喜歡在那一兩個酒店裏打包，喬喬有些吃膩了。
“明天我做點家常菜怎麽樣？我的手藝是專業的。”喬喬信心滿滿。
這麽多天一直住在這裏，吃的用的都是秦簡打點的，喬喬也有點不好意思了。
“不急。”秦簡勾唇，月色下肌骨清秀，眉目如流雲般舒展，輪廓因為夜晚的暗影更加深邃。
喬喬看得癡了，喃喃說道：“真美。”
“是嗎？”秦簡牽著她的手，笑得意味不明。
喬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，仰頭去看掛在天上的月亮，換了一本正經的語氣說：“我是在說月色真美。”
秦簡顯然是懂典的，不動聲色地接話:“風也溫柔。”
喬喬：“……” 被按頭表白了。
秦簡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問：“剛才你說的那兩句話有什麽不同嗎？”
好像是沒有什麽不同。
可是她剛剛根本沒有想要表白啊！！！！！
喬喬有點羞有點惱，哼了一聲：“適合刺猹！”
“調皮。”秦簡笑了起來，低沈的笑聲像低音炮一樣在喬喬耳邊不停循環。
明明只是笑而已，不知道怎麽就能那麽撩人。
喬喬默默念了一遍《清心訣》，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，臉色卻沒有因為《清心訣》得到半點緩解，反而燒得通紅。
她的手被他牽著，他的手很大，將她的手緊緊包住。
或許是這些天睡眠質量飆升，他的手熱乎乎的，一點沒有冰涼的感覺。
喬喬微微動了下，覺得她的手都快捂出汗了。
依雲溫泉小區占地挺大的，可是喬喬被他牽著，時間轉眼就過，沒覺得他們說了什麽兩人已經走回了那棟小別墅。
喬喬有點遲疑。
秦簡勾唇，“怎麽不進去？已經八點多了。”
喬喬磨蹭著沒有進門，她隱隱預感到秦簡想做什麽，否則飯後只愛葛優躺的她也不會破天荒地拉秦簡出來散步。
喬喬知道只要自己明確拒絕，秦簡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。
但要命的是……喬喬自己也沒那麽想拒絕，甚至隱隱有點好奇和期待。
秦簡輕笑：“我又不會吃了你。”
喬喬瞥了他一眼，沒說話眼裏的意思卻十分清晰地傳達出來了：騙人，你絕對會。
秦簡沒有繼續催促她，抱著手臂施施然靠在門邊上。
像在觀察一只聞著甜味兒，探頭探腦地伸著觸角的螞蟻。
喬喬瞪了秦簡一眼，他卻笑得更歡了，嘴角噙著的那抹促狹的笑意可惡極了。
分明是在請君入甕。
喬喬：“……”她知道她就是那只可悲的螞蟻，明知甕裏等著她的是什麽，卻抗拒不了蜜糖的滋味。
秦簡就是那塊誘餌。
喬喬跺跺腳，伸手推開門走進庭院。
秦簡笑出了聲。
喬喬不去看秦簡那得逞的笑，可是自帶混響的低音炮不停在她耳邊轟炸。
喬喬又羞又惱，總之不想讓秦簡那麽容易得逞，腳步一轉走到溫泉池旁。
她穿了雙平跟羊皮鞋出來，脫下也容易。
伸腿踩進池子裏，溫暖的感覺立刻從腳底漫了上來。
喬喬坐在溫泉池邊，回頭看他。
他站在暖黃色的燈光下，笑得無可奈何。
喬喬清了清嗓子，試圖讓臉上的熱度降下來一些，一本正經地表揚：“這裏被你打理得很好。當年我也想這樣，可惜那時我多半時間都住在學校裏，這裏沒有人打掃不說，開著溫泉池還需要額外交一筆物業費，索性就把它關了。”
秦簡也脫了鞋，踏進溫泉池裏，跟她一起坐在池邊階沿上。
44號的腳掌覆在比他小了好幾碼的腳背上。
喬喬：“……”這麽會撩行不行啊？
秦簡果然長進了，再也不是那個青澀的男神。
溫泉本來就熱，被他這麽一弄仿佛更熱了。
喬喬覺得自己像泡在溫泉裏的青蛙，不知什麽時候就要被煮了吃掉。
喬喬知道秦簡就是想把她吃掉，他伸手把她帶入懷裏，兩人親密無間地坐在溫泉池邊泡腳。
喬喬小聲抗議：“……忽然覺得這個池子有點浪費。”溫泉水來了又走，都泡了腳。
秦簡……果然壕了。
秦簡微笑：“我還記得那時你說想要這個池子有人清理，什麽時候想泡就能泡。”
喬喬茫然：“……我這麽說過嗎？”
把自己的記憶仔細翻了翻，喬喬捂住臉，長長的眼睫垂了下來：“好吧……我的確說過。”
秦簡被她可愛的樣子萌得不行。
他的手指拂過，溫柔地為她理了理沾了水漬的發絲後，強勢地擡起她的下巴。
“喬喬，我把這裏變成了你想要的樣子，甚至我自己……”秦簡頓了頓，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誘惑，“你不想看我那時的樣子嗎？想象一下……”
琥珀色的眼睛猛然睜大，喬喬緊張地攥緊了拳頭。
可是……
更多的是蠢蠢欲動。
身為根正苗紅的顏控，秦簡那句話正正戳中紅心，把喬喬這些日子來藏在心底裏，一直按捺著，快要按捺不住的好奇一股腦兒掀了出來。
溫熱的唇適時貼了上來，溫柔地含著。
喬喬想要捂臉尖叫，可是他的手卻被秦簡攥住了。
她她她她……這次真的頂不住了！
她投降還不行嗎？
秦簡露出得逞的笑，抱起她向屋子走去。
既然她喜歡這張臉，他就把這點優勢用到極致。
那點莫名的堅持，早被湮滅在無盡的悔恨裏。
喬喬被他抱著，像扭股糖一樣撲騰，秦簡卻再不給她下車的機會，由公主抱變成抗麻袋。
喬.麻袋.喬整個人像糧袋一樣掛在秦簡肩膀上，也不掙紮了，唇偷偷彎了起來，看著那汪清可見底的池子離她越來越遠。
見她不掙紮，秦簡把她放了下來，又恢覆了公主抱，輕聲在她耳邊說：“我等了好久，第一次來的時候就……”
喬喬只覺得不可思議，“那麽早？”
秦簡低低地笑了，“很早嗎？”
喬喬斜眼：“好汙。”
秦簡低頭，唇蹭了蹭她的頭發，“冤枉，那個時候我還沒想那麽多。”
感覺被將了一軍的喬喬：“……”
“因為那時還不敢想。”秦簡輕笑把她放下。
喬喬躺在床上，紅著臉不甘示弱地哼了聲：“現在敢想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秦簡輕笑，“現在不但敢想，還敢做了。”
喬喬：“……”
沒想到秦簡也有流氓的一天！
秦簡的手輕輕撫上喬喬緋紅的臉頰，想到了十年前的冬季。
不知不覺，新年就快到了。
四人住的宿舍早就只剩下秦簡一個人，他沒有回家鄉，來回車費是一筆開銷不說，他在家鄉也沒有任何值得掛念的親人了。
還好安大食堂在寒假期間仍有幾個窗口開放，據說除夕晚上也不會關閉，秦簡不用擔心挨餓。
他是孤家寡人一個，早在幾天前宿舍樓裏就變得空空蕩蕩，除了宿管幾乎看不見其他人。
新年對秦簡沒有任何意義，在歡慶團圓的節日裏，他下意識地不去關註。
上午9點，秦簡在宿舍裏自習了三個小時後，開始準備今天下午給喬喬的補習計劃。
她的基礎不錯，他只需要找出她的薄弱之處一點點補足，再幫她適當提高就可以了。
這兩個月秦簡和喬喬合作十分愉快，秦簡不用再花時間去找新兼職，喬喬給的酬勞比在中介的時候高出許多，他也有更多時間學習新知識。
近來秦簡過得安逸，錢攢下了3000多，照這個速度積攢下去，再加上獎學金……下學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不用愁了不說，還能給自己配置一臺電腦，到時候他也可以開始接一些私活。
拿起手機，班級群裏挺熱鬧的，各種花式拜年消息接連出現。
秦簡也依樣畫瓢地發了一條，一條消息忽然跳了出來。
【大糖南瓜：我的鑰匙是不是在宿舍？】
秦簡看了眼唐浩楠的桌子，一串鑰匙就在桌面一角放著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在。】
【大糖南瓜：今天有什麽安排呀？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今天周日，要去做家教。】
【大糖南瓜：……】
【大糖南瓜：今天是除夕啊！還去做家教？！要不要這麽拼啊！滑稽.JPG】
秦簡頓了頓，打了幾個字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忘了。大概不用去吧。】
【大糖南瓜：學校應該安排了一些活動？】
想到宿舍一樓貼著的紅色告示，秦簡心中了然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沒興趣。】
上次補習過後，他和喬喬沒有提起今天要怎麽安排。
……已經是除夕了。
今天……大概見不到她。
秦簡拿著手機，看著她在屏幕最上面的頭像，她的微信已經被他置頂了。
“嗡……”
“嗡……”
喬喬揉了揉眼，在床頭摸索了一陣，越過平板終於找到沒剩幾格電的手機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今天還補習嗎？】
喬喬歪了歪頭，睡眼惺忪地打了兩個字回去，根本沒過腦子。
【二喬比我美：補啊。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好吧。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在哪裏補習？咖啡館歇業了吧？】
喬喬撓撓頭發，慢了半拍醒悟現在已經放寒假快過年了，餐館什麽的當然關門了。
把小區的位置發送出去，喬喬伸了個懶腰。
好容易放假，喬喬像飛出籠子的鳥，每天除了刷劇就是刷動畫片，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好不哈皮。
昨天又刷劇到淩晨，起床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。
“嗡……”
“嗡……”
男神的消息隔了幾分鐘才發過來，喬喬打開微信。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好，我會準時到。】
喬喬打開平板，把昨天實在困得沒刷完的半截劇集看完，才下床洗漱。
等洗完了電水壺也把水燒開了，喬喬給自己挑了一盒老壇酸菜面，又拿出一盒牛奶，她的早餐和午餐就解決了。
吃完泡面，喬喬又窩在沙發上刷了兩集劇，才拿起手機。
班級群裏全是新年祝賀，喬喬楞了楞，點開日歷才發現今天是除夕！
過年這種事從來都是長輩張羅的，自從爸爸去世後喬喬就沒怎麽像樣地過個春節，對聯不貼，年夜飯比平時還寒磣只有泡面薯片之類的。
因為外賣都打烊了。
喬喬抱著手機快要抓狂了。
男神沒有回家過年嗎？
要不，別叫他來了？
喬喬點開男神頭像，喬喬打了幾個字過去。
【二喬比我美：到哪了？】
【大家都叫我節約：已經上車了，還有半個小時到。】
喬喬：“……”
人都上路了，這個時候叫停好像很不地道的樣子，可是大過年的還讓男神給她補習好像也挺不地道的。
左右都是不地道，喬喬索性不管了。
喬喬火速把家裏的垃圾收拾一下，好在這幾天她的活動範圍都在臥室，家裏其他地方還是保潔過的幹凈樣子。
穿好衣服，喬喬拎著垃圾出門了。
她準備到小區門口去等男神，沒她帶路男神說不定會被盡忠職守的保安攔在外邊。
秦簡把手機揣進兜裏，因為快過年了，平時擁擠的公交車上只有他一個人。
秦簡座位後面的物品擺放欄裏放著他從超市裏買的年貨，裏面裝著巧克力、曲奇和堅果禮盒還有點水果，花費比他補課兩次的收入還要多一些。
秦簡垂眸，眼睫隨著公交車行駛微微晃動，窗外碎雪簌簌落下，視線裏白茫茫的一片。
雖然從喬喬那裏得到許多幫助，秦簡卻從來沒有見過喬喬父母，看喬喬給他的家庭住址，還有隨手就能給他漲補習費的做法，秦簡猜測喬喬家庭條件應該不錯。
袋子裏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算一筆不小的開銷，可是他也不想讓喬喬的父母看不起。
秦簡知道怎麽能低成本糊弄過去還不惹人討厭，可是秦簡卻沒有那麽做，他下意識地不想剖析自己的心理。
下公交車的時候，飄著的雪漸漸散了，灰色的雲層裏透出幾道光亮，給雲朵鑲上一層金邊。
秦簡拎著幾個袋子走了幾百米才看見小區大門。
一個穿著黃色羽絨服的女孩向他跑來，脖子上系著的小兔子圍巾一晃一晃的，像冰天雪地裏的一簇火花，看著就讓人心裏暖呼呼的。
秦簡口罩下的唇彎了彎，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，只是看見她，他的眼中已經有了笑意。
喬喬跑近了，才發現男神手裏拿著好多東西，幾個袋子裝得滿滿當當。
“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啊？”喬喬驚訝地問。
秦簡沒有太過客套，只笑著說：“過年了。”
喬喬掃了一眼，袋子裏那麽多東西，她到開學都未必吃得完，但是這是他特意拿過來的過年禮物，喬喬也不好拒絕，伸手笑道：“我也拿點吧。”
讓男神一個人拎那麽多東西，怪不好意思的。
秦簡一笑，分給她一袋最輕的。
跟著她轉了幾個彎，喬喬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。
喬喬輸入一串密碼，回頭招呼：“快進來吧。”
秦簡跟著喬喬走進庭院。
這棟別墅的院落不小，看得出當年也是花費過心思布置的，可是現在卻顯得有些寥落。
院子的邊角處支棱出幾從枯黃的野草桿，草坪也沒有及時修剪，一團團地埋在雪裏。
秦簡還註意到，這棟別墅的院子裏沒有像其他院落那樣有白色的水霧冒出來，來的路上喬喬說過這裏每棟別墅裏都有溫泉池。
喬喬解釋：“我不常住在這裏，就暫時把溫泉池關了，可以省許多錢。溫泉物業和日常打掃開銷不少。等到我賺錢了再把那個池子開了，到時候什麽時候想泡都行。”
打開大門，喬喬對還站在院子的秦簡招手：“快進來吧，外面冷，屋裏有地暖。”
秦簡踏上臺階，視線在光禿禿的門框上停留了一瞬，走進溫暖的屋子裏。
門自動關上，將冰雪冷寒徹底隔絕在門外，室內溫暖得很。
喬喬把圍巾、帽子、手套、羽絨服脫了下來，擡頭問：“你穿多大碼？”
“44碼。”秦簡把東西放下，也把手套之類的脫掉。
只一會兒，屋裏的溫度就讓他覺得熱了，秦簡脫掉鞋站在地磚上，屋裏開著地暖腳底下暖呼呼的，反而比穿著冰涼的鞋子更舒服。
喬喬苦惱地蹙起眉，“家裏的拖鞋最大也才43……”
她瞥向秦簡踩在地磚上的腳，忽然俏皮地笑了，“不過你的腳又瘦又直，43號或許也能穿下，湊合一下吧。”
喬喬打開鞋櫃，不死心地在鞋櫃裏翻了兩下，當然不會找到根本不存在的44碼鞋，只得拿了一雙43碼淺灰色亞麻拖鞋出來。
她把拖鞋放在他腳邊，轉身向客廳走去。
屋裏拉著窗簾，光線有些暗，平時倒不覺得有什麽，可是來了客人氣氛就顯得壓抑。
喬喬擡手，窗簾“唰”的一聲被她拉開，陽光不知什麽時候熱烈起來，她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線回頭一笑，“這裏就我一個人住，雖然小區裏挺安全的，但平時我還是會把窗簾拉上，感覺這樣更安全一點。你想喝可樂嗎？我去給你拿。”
她逆光站在窗前，光線的變化讓秦簡一時看不清喬喬的臉，視線裏只有她站在金色的光圈裏，暖融融的。
秦簡的心莫名跳了兩下，他搖搖頭穿上略有些擠腳的拖鞋說：“我不喜歡可樂。”
喬喬就地坐下，拉開茶幾仰頭笑著問站在身邊的人：“那你喜歡什麽？我的零食都在這裏了。”
秦簡一看笑了，抽屜裏放了好幾筒薯片，巧克力、肉脯、豆幹、魚片……滿滿當當裝了兩個抽屜。
她笑得燦爛，像個把寶貝拿出來分享的孩子。
秦簡沒有去拿那些零食，他小的時候沒有零食吃，長大了也不習慣吃那些。
“你說這裏就你一個人住？”秦簡問除了從剛才就有點在意的問題。
喬喬點頭，“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了，高中的時候爸爸也去了，這個家只有我一個人。”
喬喬說這些的時候已經沒有太多悲傷，幾年過去她已經習慣了，只有些淡淡的傷感。
秦簡的心切實地狠狠跳了兩下，幾個字逸出唇邊，“我也是。”
喬喬怔了怔，沒想到男神也……怪不得他過年沒有回家，怪不得他還要出來兼職。
喬喬結結巴巴地說：“我……我們算是同命相憐了。”
喬喬清楚，跟秦簡比她算是幸運的，她的父親在走之前已經將許多事安排好了，讓她不用為錢財煩憂。
雖然冷清，但她還有一棟宅子可以算作她的家，秦簡怕是已經無家可歸。
秦簡忽然笑了起來，“是啊。”
秦簡不笑的時候就夠漂亮了，這一笑喬喬都快看呆了，亮晶晶的眼睛舍不得移開。
她坐在地磚上歪著頭發呆樣子可愛極了，秦簡笑得更歡快了。
少年疏朗的笑聲回蕩在冷清了許久的客廳裏，這個空曠的家似乎被什麽溫暖的東西塞滿了。
即使打開窗簾，也不再感到懼怕。
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，即使在剛飄過雪的冬季也暖呼呼的。
淚不合時宜地奪眶而出。
秦簡的笑聲被她的眼淚打斷，“你怎麽哭了？”
“啊……”喬喬摸摸眼角，溫熱的淚水沾濕了手指，她心下一慌，無措地說：“不……不是。我……我也不知道怎麽了。”
看見他有點自責的樣子，喬喬連忙把眼淚抹幹凈：“就是忽然同病相憐了。也不是傷感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……我先去洗臉，等會兒給我補習啊。”
秦簡懸在半空的手頓了頓，從她的寶貝抽屜裏挑出一小袋五香豆幹。
秦簡拆開包裝，若無其事地說：“快去吧，已經一點了。”
喬喬應了一聲，“咚咚咚咚”跑上樓了。
雖然一層也有衛生間，可是她沒往裏面放毛巾，喬喬還是習慣用自己臥室裏的那個。
聽著她跑上樓的聲音，秦簡彎了彎唇，一直壓在心底被他努力忽視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，也沒有繼續壓制下去的理由。
秦簡自幼失怙，年紀雖然不大，卻把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嘗了個遍。
他從來都不是一張純潔的白紙。
相反，他被過早地塗上陰暗的底色，秦簡習慣從最陰暗的角度去解析人，否則他也不會安然成長，還能考上安大。
秦簡無數次審視自己，一個一無所有，勢單力孤的窮小子，一身好皮囊長在他身上只是累贅。
學歷轉化為資歷還需要好些年，樂觀地想，他拼盡全力打拼十年，在房價讓人望而生畏的安城也僅能掙出一套房的首付。
愛護女兒的家長更喜歡安城本地的青年，不用多麽才俊，只要人品過得去就憑著祖上積攢的家底活得瀟灑。
各種資源就是現成的，不用打拼辛苦就能過上他拼勁全力也未必能達到的好生活，為什麽要跟著他辛苦呢。
很多人的起點就足夠讓他拼搏半輩子，他絕對不是個合格的女婿人選。
秦簡知道，所以許多事他想都不敢想。
比如……喬喬。
愛情對一窮二白的小子來說太過奢侈，即使偶然抓住了一刻，最終也得放手。
徒增傷感還不如從源頭掐斷。
可是……她說她的父母已經去世了。
縱然心疼，可是秦簡心底最深處竟竊喜起來。
從心底湧出來那股卑劣的喜悅，他可以瞞過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……除了他自己。
他在歡喜，縱然卑劣，卻是在實實在在的歡喜。
因為他隱約察預想的障礙都不存在，只要喬喬同意他就能得到她。
喬喬顯然喜歡他的臉，這張他總覺得累贅的臉。
秦簡的心不合時宜地歡騰起來，他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，把上午準備的教案從背包裏拿出來。
不一會兒喬喬已經蹦蹦跳跳的下來了，手裏還端了一盤櫻桃，她笑得燦爛半點看不出曾經哭過。
秦簡吃了一顆櫻桃，撐著額頭看著正在紙上認真驗算的女孩，唇角不自覺翹了起來。
喬喬還小，又正是高三最關鍵的時候，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攪亂她的心思，先把人送進安大再說。
溫暖的房間裏，男孩女孩圍坐在茶幾旁，身體貼在暖呼呼的地磚上，是冬天裏最愜意的享受。女孩不時蹙眉，在草稿上寫寫畫畫。坐在她對面的男孩手中也拿了本書，
不知什麽時候起，太陽又隱沒在雲層中，雪飄飄悠悠地落下。
喬喬再擡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，秦簡靠在沙發邊沿，偏頭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。
喬喬捧著臉悄咪咪地盯著他瞧，心跳在為男神完美得無話可說的側臉打CALL。
男孩似乎察覺到了什麽，視線淡淡瞥了過來，看見她的時候唇角微微上翹，染上了些許溫暖味道。
喬喬在心底尖叫：這種快要陣亡的感覺怎麽破？！
秦簡垂眸，低聲說：“已經六點半，我該回去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送你。”喬喬連忙扔下筆站了起來。
秦簡沒有拒絕。
兩人全副武裝後打開大門，風夾著雪片從門外湧進來。
喬喬緊了緊圍巾，跟著那道已然走入風雪中的人影跑了出去。
兩人邊走邊聊，不一會兒就到公交站臺。
寒風裏，喬喬不停跺腳，寒氣從腳底直網上竄。
“你先回去吧。我在這等一會兒車就來了。”秦簡低頭說道。
喬喬搖頭，“車一會兒就來了，不差這點時間。”
秦簡沒有推拒，他戴上口罩遮住臉上的表情。
他們一等就是半個小時，喬喬的腳越跺越快，幾乎快凍麻了。
秦簡還沒說話，小區保安騎著電動車路過，看見他們的時候停了下來。
保安腳支在路沿上問：“你們在等公交車？”
“是啊。”喬喬牙齒打顫地回答。
“別等啦。”保安搖頭，“大除夕夜的，咱們這兒是郊區，今天最後一班車是下午五點，公交車司機早就下班了。”
喬喬笑得有點僵：“……謝謝你告訴我們。”
保安擺擺手，“大雪天的，快回去吧，別凍著了。”
喬喬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。
等保安開著電瓶車走遠了，秦簡才說：“外面冷你快回家吧，我先回學校了。”
說著就要轉身離開。
喬喬眼疾手快，一把抓住他的袖子，“你……你怎麽回去？現在沒有公交也打不到車。”
秦簡由她拽著衣袖，口裏卻說：“小的時候走幾十裏山路也是尋常，我習慣了。”
“可……太冷了，還下著雪。”喬喬沒放開，仰頭看著秦簡，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，亮晶晶的眼睛一閃一閃的，映出暖黃色的路燈……還有路燈下黑黢黢的他的影子。
“今晚就在我家過年吧，現在走回去腳都要凍掉了。”她似乎在給自己打氣般狠狠點了下頭，生怕他拒絕似的拉著他往小區走。
秦簡垂眸，口罩下的唇彎了彎。
女孩的力氣不大，他卻沒有掙脫。
到了家，喬喬卻犯了難。
她自己一個人生活，過年也不在意，平時怎樣過今天就怎樣過，可是多了個人出來就覺得尷尬起來。
首當其沖的就是晚飯，也就是年夜飯。
喬喬不會做飯，平時一個人在家裏不是外賣就是泡面，家裏連根菜葉子都找不出來，油鹽醬醋更是沒有，現在去菜場，菜場也早關門了，攤主早早收攤過年去了。
即使她天賦異稟忽然點滿了廚藝的技能樹，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
她也看出來男神對薯片、巧克力、豆幹之類的零食沒興趣，總不能不吃飯……
喬喬拉出一個大號整理箱，打開蓋子尷尬地笑了，“你喜歡吃什麽？家裏能當飯吃的都是這種……”
“老壇酸菜面喜歡嗎？”喬喬拿起一桶紫色包裝的面問。
見他不回答，喬喬又拿出一桶：“要不香菇燉雞面？還是喜歡拌面？”
秦簡：“……”
喬喬又拿出一桶，笑著問：“這個海鮮面料挺足，味道不錯的，要試試嗎？”
看著整理箱裏琳瑯滿目，品牌口味齊全的泡面，秦簡只剩下心疼。
雖然他們家庭條件相差巨大，雖然她笑著，可是他卻感覺到了疼痛。
和他同命相憐的疼痛。
原本被他壓制得死死的心情得到一點喘息，開始瘋狂滋長……
“啊！”喬喬忽然想起了什麽，跑到玄關那來兩個沒有拆開的快遞箱，邊拆邊說：“我差點忘了。這幾天我經常搜索安大相關，前些天手機推送給我了這個。”
喬喬又從箱子裏拿出了一包紙袋，“當當當！安大師姐自創素食品牌速食面！”
她又拍了拍另一個箱子，嘿嘿笑了兩聲：“還有自熱小火鍋，麻辣的。”
秦簡：“……”
“據說這個牛肉面料挺足的。”喬喬翻到後面的食用說明，看了兩行後聲音弱了下去，“居然還要煮……”
女孩皺起眉頭，犯難起來。
“我來煮吧。”秦簡拿過喬喬手裏的袋子說道。
“你會做飯嗎？”喬喬笑彎了眼，沒想到男神居然如此居家。
“不大會。”秦簡一秒戳破喬喬的幻想，“不過按著說明把面煮熟還沒問題。”
秦簡倒沒謙虛，他的廚藝的確很一般，但煮熟東西沒問題。
“哦。”喬喬指了指另一個箱子，“那我煮小火鍋，你煮面。廚房裏有鍋也有碗。”
“好。”秦簡拿了兩包面向廚房走去。
喬喬和秦簡相識後第一個春節，他們的年夜飯就是兩碗素食面和一份自熱小火鍋。
喬喬覺得實在有些寒磣，又洗了桔子、蘋果、葡萄、櫻桃，有些是她前幾天屯下的，有些是他帶過來的。
喬喬把水果零食裝在一個個盤子裏，她又從冰箱裏拿出了橘子汁、椰汁、可樂。
一番折騰後居然也把六人餐桌擺滿了，終於有了點節日氣氛。
打開電視機，歡快的樂曲響了起來，喬喬端著裝滿橙汁的杯子和秦簡碰杯，平淡的面孔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，燦爛到了十分。
“除夕快樂。”
“除夕快樂。”
“叮——”
清脆的碰杯聲響起，在她格外溫暖的笑容裏，秦簡喝下甜的不行的橙汁飲料。
吃完飯他們一個坐在沙發這頭，一個坐在沙發那頭，為了不讓氣氛太過尷尬，喬喬很認真地看著節目，時不時跟秦簡聊上兩句。
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，秦簡轉頭看著抱著靠枕歪在沙發扶手上睡著的女孩微微一笑：“新年快樂，喬喬。”
指尖慢慢移動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孩垂在沙發上的手指，白皙的臉慢慢紅透了。
不只是臉，脖子和耳尖全都紅透了，也不知層層衣服底下是什麽顏色。
一大一小兩根指頭輕輕挨在一起，直到鐘聲停下的時候也沒有分開。
他們在寒冷的冬季相遇，她卻帶著夏天的味道，溫暖又熱烈。
簡單的說典故：I love you:今晚月色真美（這句話是夏目漱石著名的譯句）
I love you,too:風也溫柔（這兩句連起來是委婉表白的利器）
如果對方對你無感，那回答將是：適合刺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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